访秦皇岛籍鲁迅文学奖获奖诗人大解
大解,原名解文阁,青龙满族自治县双山子镇王杖子村人,一级作家,河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创作室主任。他被称为“纯粹的诗人”,他创作的长诗《悲歌》被评论界评价为“东方的创世纪史诗”。在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评选结果揭晓后,大解的身份后又加了一项:鲁迅文学奖获得者,他的短诗集《个人史》获得评委全票通过。 与别的作家的笔名大有深意不同,大解这个笔名因弟兄中排行老大而得,如同好友间亲切的呼唤。这位从青龙大山走向诗歌圣殿的诗人,却依然如他的笔名一样朴实、厚重。 大山深处的6个文学青年 人生的际遇是奇妙的,有时只是遇到一个人,做了一件事,原来的人生轨迹就此改变。 40年前,大解还是一名高中生。“文革”还没结束,物质和精神生活都很贫乏,人们能看到的只有口号式的“革命文学”和程式化的样板戏,很多书籍被禁止传阅,农村的文化生活更为匮乏。但这不能阻挡年轻人对文化的向往,一本没有封皮或是缺张少页的书,都会吸引他们如饥似渴地阅读,甚至,开始尝试动笔写些什么。 大解知道学兄詹福瑞、王进勤几位同学都在写诗,他心中既羡慕又向往。有一天,王进勤找到他说:“你也写诗吧!”就这样,大解写了他人生第一首诗,因为以前曾从别人家借阅过残缺的《千家诗》和《古文观止》,他模仿着写了首古体诗,但具体内容已经忘了。在几位同学的鼓励下,他开始尝试现代诗,王进勤则帮助他做些修改。就这样,在几位同学的影响下,他走入诗歌之门,从此与诗歌结下一生都解不开的缘分。 大解的父亲有位同事叫向彩林,是湖南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听说大解喜欢写诗,主动借给他《浮士德》《普希金文集》《莎士比亚戏剧集》《海涅诗选》还有《泰戈尔诗选》等外国名著阅读。在那个年代,在偏远山村,能读到这些书简直是个奇迹。时隔40年,大解仍能准确地报出这些书名,大解说,这些书对他的创作产生了很大的作用,甚至影响了他的生活轨迹。向彩林女士现在已经80多岁,仍在上网、写博客,大解也与她保持着联系。 高中毕业后大解回家务农,繁重的劳作不能阻挡对文学的热爱,他和詹福瑞、王进勤等6位同乡年轻人,竟然在小乡村中办起了一份文学期刊《幼苗》。年轻人们自己动笔写小说、诗歌、散文、故事甚至歌曲,囊中羞涩,每个人从有限的收入中挤出两角钱做印刷费。尽管纸张粗糙,尽管文笔青涩,但这份期刊却是这大山中6位文学青年的创作起点,还吸引了十几位下乡知识青年投稿、阅读。聚在一起,他们谈论的不是前途、工分,不是娶媳妇盖房,而是文学、书籍。“那时我们真是雄心勃勃,充满理想和激情,虽然环境很艰苦,但当时就下决心,一定要在文学的路上走下去。”大解回忆起40年前的情景时语气中不自觉地带着几分激动。是啊,40年后,有多少人还能记得年少时的梦,又有多少人能实现最初的梦想呢? 《幼苗》只办了短短4期,后来因为人员变动停办了。几年前,大解与时任国家图书馆党委书记、馆长的詹福瑞相聚,不禁回忆起当初创办的《幼苗》,“我说,要是能找到当初的一份《幼苗》,那可真是奇迹了。”说到这,他笑出了声。 故乡是文学创作的原动力 1977年,大解进入清华大学水利系学习,大解的阅读范围一下就扩大了,他泡在图书馆中,读惠特曼的《草叶集》,读闻一多的诗,读郭沫若的诗,广泛地接触现代诗歌。上世纪80年代前期,经过文化荒芜的人们对文化知识爆发出极大的热情。大解回忆,每到周末,北京的书店都排起长长的队伍,很多人把自己的作品贴在公共场合,文学爱好者们蜂拥而至,拿着本子抄写、传阅,排在后面的甚至把本子放在前边人的后背上。随着改革开放,西方文艺思潮涌入,带来新的冲击,大解在这个时期阅读了大量美术杂志如《美术》《世界美术》《美苑》《江苏画刊》等,给了他文学艺术以外的滋养。这个时期涌现出很多才华横溢的年轻诗人,像北岛、江河、顾城、舒婷等人,备受文学青年的推崇。正是在这个时期,大解充分吸收着文学艺术的滋养。 但大解的根却仍深埋于大山中的家乡。“家乡的山川风物、风土人情是我生命的基本体系,是我血液中流动的一部分。我是一个幸运的人,能够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大解深情地说。青龙北部是草原,南部是平原,正位于游牧文化和农耕文化的交接点,有着厚重的历史文化积淀,是大解精神的源头。 生活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中,大解的诗歌中却处处能见到故乡。在大解看来,城市是人造的,农村是神造的。城市是崭新的,崇尚的是科学、理性,依靠法律和契约维系社会秩序。中国的农民千百年来却一直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他们被长久地固定在土地上,形成极其稳固的社会结构,人际关系依靠道德和家族维系。于大解来说,故乡一代代传承的文化已经深入他的骨血,是他创作的原动力。 这是出大作家的时代 时至今日,成功人士的标签上闪烁着耀眼的“金钱”,年轻人追逐的是高富帅、白富美,诗人不再被膜拜,纯文学让位娱乐文化,于作家来说,这似乎应该是最坏的时代。但大解却说,这也是最好的时代,是出大作家的时代。 诚然,突然的物质大丰富冲击着原有的道德体系,人们一时找不到价值观的参照物,不由自主地趋利而动;诚然,古老的农村已经不再有田园牧歌般的生活,农民纷纷从农村出走,涌向城市…… 故乡已不是原来的故乡,诗人似乎应唱一首挽歌,大解却看到了大变革时代中国人很久未见的自信心,看到广袤大地上的勃勃生机。中国正处于从农耕文明向工业文明、信息文明转变的巨大转型期,人们的生活方式、思想观念发生着前所未有的改变。古代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可能要走上几个月甚至一年,现在几个小时的飞机就到了;巨大的网络信息铺面而来,却挤掉了人们记忆中很多的东西,一些重大的灾难性事件过去之后在人们的记忆中只成为一个日期,一行文字,少有人去关注亲历者的生活和内心。 “但这样一个时代给了作家最广阔最丰富的素材,当其他人脚步匆匆的时候,作家却应该停下脚步,深入到人们的记忆中,把他们经历过的,又被人遗忘的东西留下来,记录一个普通人的生命和心灵史。不仅要记录,还要往深远处去,把人生命最本质的东西展现出来,展现这个时代的维度。”大解停顿一下,说:“这是一个出大作家的时代。” 文学是一生无法卸掉的病 40年后,当年因为文学聚到一起的年轻人已经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但大解知道,文学于他们来说,是永远的信仰,是一生都无法卸掉的病。不管是从政还是经商,心中的文学梦一直都会存在。 如今,严肃文学少人问津,人们沉浸于浅阅读,更乐于自言自语表达自己。但大解认为,文学永远不会死,只是阅读和写作的方式发生了变化。以前只有少数人写作、阅读,现在随着网络的普及,几乎是全民阅读,甚至全民写作,人们可以从网络中搜索到任何想要的信息,博客、微博、微信都是人们写作表达自己的平台。当然,这种状态使得文学呈现一种平原状态,缺少高峰。 大解鼓励心怀文学理想的年轻人,要多读、多写、多思考,对近于泛滥的信息和各种事件要充当过滤器,透过现实思考生命本质的东西,做文学中的高峰。他相信,更好的作家将在这一代中出现。(本报记者刘旭伟) 个人史诗歌 时间使我变厚它不断增添给我的 都有用有时我穿过一个个日夜 回到遥远的往昔只为了看望一个人 有时我把一年当作一页翻过去 忽略掉小事 和时光留下的擦痕 岁月被压缩以后挤掉了太多的水分 能够留下的不是小幸福就是大遗憾 有时我把十年当做一个章节 倒退五章我就回到了幼年 人生就像一本书当人们读到最后 把书卷轻轻地合上看到我过于菲薄 我只能深深地抱歉 有时我把百年看作一世万年过去 我就是生命潮水退落后 留在岸上的一粒沙子 百万年后我才能回到神的手上 成为一粒真正的灰尘 |
关键词:鲁迅文学奖,诗人,文学青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