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书画的那点味道
在九月七日陈建辉先生朵云轩书画展开幕晚宴上,谢春彦先生给我讲了一个他亲历的故事。 他当年探亲回家在换了三次车到达山东东瀛县城西关,再等家人自行车来接之际,听到两个拾粪的老头坐在西关城门外,倚着墙根,傍着粪筐,晒着斜阳,正在面红耳赤地争论书法。那位矮胖老头说:“王羲之写得好!”另一位瘦高老头说:“刘罗锅写得好!”两人情绪激动,指手画脚,旁征博引,在反复多次都无法说服对方的情形下,双方忽然都安静了下来,都不约而同地使气地转身掉头相背而对。这恰似书画中一笔浓墨之后的留白,又好像是一个乐章完成后的戛然而止。新的情绪正在他们胸中潮起潮落地酝酿,新的证据和说法正在他们脑子里云翻云卷地搜寻。在这静止中更能感受那更精彩更令人激动的山雨欲来和高潮将至。突然,那位王拥趸转过身踮起脚指着天斩钉截铁地说:“王羲之写得俊!”他指望着这是扳倒对方的最后一击,他期盼着对方根本没能想出与他这个“俊”字相匹配的说法。而那位刘粉丝也差不多同时转过身,挺直腰瞪着眼跺着脚毫不示弱地说:“刘罗锅写得厚!”这一个“厚”字对那一个“俊”字,真像是删繁就简后三秋树对着二月花。 历史往往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宋末元初胡祗遹先翁也曾用元曲讲了一个非常相像的故事:“渔得鱼心满意足,樵得樵眼笑眉舒。一个罢了钓竿,一个收了斤斧。林泉下偶然遇着,是两个不识字的渔樵士大夫。他俩笑嘎嘎地谈今论古。” 可以适度合理地延伸一下,这两个不识字的渔樵士大夫,一个依着柴担,一个偎着鱼篓,照着夕阳,笑嘎嘎地谈画论书。历史不会重复自己,但却压着相同的韵脚而前行。谈今论古往往就意味着谈画论书。那两个拾粪的是棋逢对手,这两个“士大夫”则是旗鼓相当。闻道在诸野,说的就是荒江野老外,二三素心人,论着真学问(显学即俗)。中国书画的那点味道往往就合着那么点粪臭味(这正应了“道在屎溺”之说),那么点鱼腥味和那么点柴桑味。所以它以继数千年之过往而未灭,它也必将开数万载之未来而不绝。 |
关键词:书画,味道,艺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