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年展:中国馆是插班生?
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的现场,舞者文慧及生活舞蹈工作室出品的纪录片《和民工跳舞》与《和三奶奶跳舞》循环放映。 (Matteo Bartolin/图) 已有120年历史的威尼斯艺术双年展每两年举办一次,与德国卡塞尔文献展、巴西圣保罗双年展并称为世界三大艺术展。双年展由主题展、国家馆、平行展三大部分组成。2015年的主题展邀请了来自53个国家的136位艺术家,89个国家参与了国家馆的展览,并评出最佳金狮艺术家与国家馆等奖项。 舞台中央亮起灯,两位身穿黑衣的表演者就位,背景屏幕上投射出演出标题“清唱剧《资本论》”,两人开始长达两小时的接力式朗读。 7个月的威尼斯双年展期间,绿园城堡主场馆内的中心舞台将每天进行同样的表演。朗读内容是马克思的《资本论》全集,第一卷到第三卷无限循环。双年展总策展人奥奎·恩威佐(Okwui Enwezor)特意邀请英国艺术家艾萨克·朱利安(Issace Julien)作为这马拉松式重读和“表演”的导演,希望启发公众反思资本分配不均的社会现状,设计未来。 恩威佐很早就宣布本届双年展的重要项目之一就是对150年前问世的《资本论》进行“鲜活的阅读”。双年展的主题是“全世界的未来”。 “过去两个世纪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工业现代化到后工业现代化;技术现代化到数码现代化;大规模迁移到大规模流动,以及环境灾害和种族冲突、混乱和诺言等。”在恩威佐看来,在勾画未来图景的同时,必须思考过去以及当下与历史的关系;在混乱的局面中,资本分配的问题无疑是最大的毒瘤。 恩威佐还挑选了朱利安的影像装置《资本》,通过真实再现艺术家与学者、策展人、公众之间激烈的讨论来探讨资本与艺术的关系。艺术家仿佛在用影像给观众呈现他严肃的“研究成果”,开头加入近乎失控的金融交易场景,增加作品凝重的氛围。讽刺的是,这件作品质疑资本在艺术、社会中的角色,但它的实施又是接受了劳斯莱斯的赞助。就像场内《资本论》的诵读是一场讨伐资本的“表演”,场馆外藏家们停靠在潟湖岸边的豪华游艇、开幕期间各种奢华派对才是现实。 把过去扔掉的,一点点捡回来 入选主题展的四位中国艺术家包括邱志杰、曹斐、季大纯、徐冰。他们通过装置、绘画、影像等参与“全世界的未来”的讨论。其中徐冰的《凤凰》与恩威佐的资本问题最有渊源。2008年,徐冰从美国回到北京,就着手准备《凤凰》,作品用大量建筑废料组装,悬挂在象征着财富和成功的现代化大厦中,突出廉价劳动力与资本的直接冲突。 这件装置实质上造价高昂,自身就摆脱不了资本操控。它的诞生是因为资本家为其兴建的财富大厦“定制”公共艺术品;他原本希望制作仙鹤,但因为寓意不够吉祥而变身凤凰。《凤凰》的制作更是因为资金缺口等问题拖延两年才完成。 2015年版的《凤凰》是为威尼斯双年展专门制作,原材料依旧大量利用建筑和工业废料,例如钻土机、安全帽、五金工具等,但造价比当年更高。组装完成的两只凤凰长30米,每只重8吨,悬吊在10米高的军械库船坞。 徐冰希望它更凶悍:“希望有变形金刚的感觉,或是恐龙时代的大鸟:更有模块化和组装感,显示出超常的能量,可以应对任何情况而变身。” 刘家琨说它“又烂又炫,又土又high,有种五彩斑斓的凶狠”。恩威佐的阐释则是:“如今早已吸引全世界目光的中国,就像这件《凤凰》一样,一点点把过去扔掉的,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重新捡回来,变废为宝。” 被“占领”又取消的国家馆 亚美尼亚国家馆获得了国家馆金狮奖。2015年是亚美尼亚大屠杀100周年纪念,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超过100万的亚美尼亚人被土耳其奥斯曼帝国军队杀害,而土耳其官方一直不承认大屠杀。策展人弗斯滕伯格邀请18位不同年代的亚美尼亚裔艺术家在威尼斯的圣拉扎罗岛以“亚美尼亚性”为主题呈现展览。 展览中最受人关注的是来自土耳其的亚美尼亚裔艺术家萨基斯,他同时代表土耳其国家馆出征双年展。他的参与似乎代表了两个国家之间在历史问题上产生对话的可能性,正如评委的评语所言:“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点,亚美尼亚国家馆标志着跨文化融合和交流的复原能力。” 被媒体频繁报道的肯尼亚国家馆,最精彩的部分并不在展览本身。 本届双年展肯尼亚馆的主题“创造身份”,也许应该改成更贴切的“创造机会”。2013年第55届威尼斯双年展上,中国艺术家就“占领”过肯尼亚馆——意大利策展人桑德罗·奥兰迪邀请了8位中国艺术家参展肯尼亚馆。 2015年旧戏重演,肯尼亚馆邀请中青代艺术家秦风、史金淞、李占阳、蓝正辉、李纲、双飞艺术中心等参展,赞助商来自南京,发布会也在距肯尼亚万里之外的南京举行。 最戏剧化的是,开展前迫于舆论压力,肯尼亚政府突然宣布取消国家馆,展览也不得出现任何肯尼亚或双年展标识。一只脚已经迈进威尼斯双年展的几位中国艺术家,最后只是在威尼斯某个美丽的岛上,举办了一场与双年展毫无关系的展览。 肯尼亚馆并不是唯一被“占领”的国家馆,哥斯达黎加国家馆同样因向参展艺术家征收5000欧元的参展费而备受争议,最后参展的50位艺术家中仅有4位是哥斯达黎加籍。 不光是艺术,艺术展自己与资本也是一对纠缠不清的冤家。 中国馆:双年展的插班生 中国艺术早在1980年就已亮相威尼斯双年展,但连续两届都以民俗艺术面貌示人,与双年展标榜前沿艺术的理念不符,组委会停止向中国发出展览邀请。 2003年,中国正式在威尼斯双年展设立国家馆。中国馆像是双年展的插班生,在努力观察和学习的同时,对这个平台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2015年中国馆以“民间未来”为主题,被国际权威艺术媒体称为中国参加威尼斯双年展以来最好的一届。事实上五位参展艺术家里只有最年轻的陆扬是严格意义上的职业艺术家,另外四位都并不在当代艺术范畴内。 作曲家谭盾为5月7日中国馆开幕式特别策划了互动音乐演出《活在未来》。从室外船坞开始,每隔二三米站一位提琴乐手,在谭盾的指挥下,接力式演奏“女书”音乐,最后三十多把提琴的演奏连成一片,将观众从各个角落引向中国馆中央。 纪录片作者吴文光和草场地工作站的“村民影像计划”始于2005年,通过“草根背景”的村民自拍影像,反映中国广大乡村真实的社会、政治生活。舞者文慧及生活舞蹈工作室出品的纪录片《和民工跳舞》与《和三奶奶跳舞》同样关注中国社会个体的生活状态。 吴文光和文慧都将目光投向复杂社会背景下大多数人的生活。这些作品里出现的智慧、幽默,甚至悲怆愤怒的人物及事件,真实再现中国社会景观,温柔与诙谐的背后也有对现实的批判。 建筑师刘家琨为中国馆全新创作的《随风2015·由你选择》占据了室外300平方米的“处女花园”,用圆木、鱼竿、钓线、钢剑等材料构成半开放休憩空间与互动装置的混合体。艺术家通过装置本身敏感的受力原理和平衡感,隐喻“对自然与发展之间脆弱平衡关系的思考和不安”。 年轻艺术家陆扬的新作《移动光背》具有科幻片式的冒险精神。陆扬提取神佛造像身后光环为元素,设计成可穿戴的装置,凡人背负起样式各异的木制背板,就成为“移动神佛”。《移动光背》的影像部分邀请不同肤色族裔的模特参与表演,配乐动感深邃,令观众对一旁架上的“光背”跃跃欲试。陆扬开放、冒险、戏谑的态度中透着一股狠劲,不失为一种“民间未来”的革命性力量。 这是中国馆首次由团队策展——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的策展方案,2015年2月底通过中国文化部组织的评审委员会票选,从15份参选方案中胜出。短短两个多月的筹备执行时间被基金会负责人崔峤形容为“近乎恐怖”。 “这一届中国馆运气不错,展览内容得到突破”,亲历之后崔峤思考最多的是中国馆操作机制上的困境,“每一届都是不同的策展人或策展团队,经验和教训无从传递,挑战却都是相同的——超短筹备时间、各方面资源条件的限制。怎样让组织系统运转得更高效,让中国馆更从容地实现策划思路,与国际观众、艺术界真正深入地互动交流,这是中国馆要为自己的未来思考的问题。” |
关键词:双年展,威尼斯,艺术 |